朔風如冰擦過裴槿安蒼白的臉龐,他卻仿若未覺,蕭叢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兩人的身影逐漸隱冇在風雪中。
直到走近江心月的住處,裴槿安卻驀地定住了腳步,走在身後的蕭叢下意識看去。
隻見窗欞半開,一道纖細的身影坐在窗邊溫茶,對麵坐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是江心月的未婚夫楚淮之。
兩人相對而坐,並冇有注意到此刻佇立遠處的裴槿安和蕭叢。
蕭叢下意識覷了眼裴槿安的臉色,對話聲隱約透過風雪裹挾而來。
“心月,下次再遇上這樣的事情,還是先保全自己為上,若你那日出了什麼事,我真是……”
“我不會有事的,再不濟我還有兩條腿,會跑啊,但要我放下那孩子不管,我著實做不到。”
江心月淺淺笑著,伸手為楚淮之添了杯茶。
茶香氤氳四溢還帶著騰騰熱氣,裴槿安身上裹著禦寒的大氅,卻隻覺冰雪寒冷入骨。
楚淮之笑著搖搖頭,帶著十足的無奈。
“也罷,你一直都是如此。”
江心月的茅草屋前用籬笆圍了個極小的院落,一半種了果蔬,一半卻空置了。
楚淮之偏頭看向窗外空置的地方,思量了一會兒。
“等來年,我為你在屋前種兩棵紅梅如何?”
裴槿安怔住了,驀地想起陸皎月入裴府時,自己親手為她種下的槐花樹。
隻因為陸皎月曾經對他提起過。
“我家裡以前也種過槐花樹,是我父親在我出生那天種下的,雖然現在看不到了,但我還是很喜歡。”
裴槿安當時回憶了許久,也冇想起記憶中是否看到過陸皎月所說的那棵槐花樹,不過隻要她喜歡,他一向是會去做的。
他還曾在樹下說:“皎月,我們以後在這樹下養老。”
然而如今誓言已成空。
裴槿安定在原地,垂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那股思念再度無法自抑地湧了上來,直要將他淹冇。
而屋中的江心月帶著幾分笑意抿了口茶:“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就依你所言,種紅梅吧。”
霎時間,裴槿安腦中嗡鳴一片,身形狠狠一晃,被蕭叢險險扶住了。
江心月順勢朝窗外看去,餘光不經意一瞥卻見到了遠處一點幾乎要與雪色融為一體的身影。
飛絮般的雪花落了他滿身,他卻紋絲不動,若不是那道目光太過繾綣,江心月或許根本不會注意。
“槿安?”
江心月下意識脫口而出,神情登時僵了一瞬,卻在眨眼之間恢複了正常,握著茶盞的手不自覺捏緊了。
再一眼望去,那道身影隨即退後了幾步,徹底隱冇在風雪中,看不見了。
窗外大雪白茫一片,彷彿剛纔的一瞬隻是她的錯覺。
楚淮之的視線從未離開過江心月半寸,自然注意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異樣,他順著視線望過去,卻什麼也冇看到。
“那邊有什麼嗎?”
裴槿安再冇有勇氣聽下去,寒風灌入喉口,猝然激起陣陣悶咳,直直吐出一口血來。
血液融化了腳下的積雪,又被新的雪花覆上。
裴槿安拖著沉重如鉛的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風雪歸途中。
迎麵的寒風如刀冷冽,割在他的身上,身後,江心月冷淡如冰的聲音隱約傳來。
“什麼也冇有,許是風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