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做了嗎?”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兩位警察支支吾吾開口:“溫隊長,他不配合。”
謝與淮身份特殊,他們連手機都冇敢收。
“我和小吳來吧,你們倆忙了一整天了,先去吃個飯。”
“溫隊長仗義!”
溫川拿著紙筆,坐在謝與淮對麵。
他五官硬朗,身材魁梧,眉目間有股掩飾不住的凜然正氣。
謝與淮慢悠悠放下手機,手肘撐在椅子的小桌板上。
他皮膚是病態的慘白色,坐在局子裡微暗的燈光下,歪歪斜斜地樣子像是病弱的曼珠沙華。
“溫隊長?溫家財團什麼時候也出了個光明磊落的刑警隊隊長了?”
“把手機交上來。”
“溫川,彆裝了。現在把我放了,什麼事也不會有。你要是非要多管閒事,你包括你們溫家都會完蛋。”
謝與淮雙手手指交叉,時不時食指互碰,黑瞳裡帶著戲謔。
溫川一筆一筆寫的端正,將謝與淮的每一句記錄在案。
他心裡窩著一團火,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少女倒在月光下,血泊裡的淒慘。
“謝與淮,是你把蘇綿綿綁過來的嗎?”
“不是啊,是她非要跟過來的。”
“地上的血跡又是怎麼回事?”
“你問她咯。她喜歡追求刺激,成天在學校裡勾引男人,所以就......”
謝與淮聳肩,謊話張口就來。
“為什麼另一名受害者說是你把人綁過來的。謝與淮,請你如實回答,仁川外國語大學都是有監控的。”
“溫警官,我累了。你們不會刑訊逼供吧?”
謝與淮臉上揚起天真的笑容,全然冇了剛剛的囂張和不可一世。
他縮在審訊椅上,瘦弱的身軀,顯得無辜又可憐。
溫川攥緊筆,聲音冰冷:“不會,你先休息下。十二小時後會再次對你開啟審訊。”
“啊?我無罪,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溫警官,你放我回家吧,我爺爺馬上就要來接我了。”
“放不放人,是要走流程的。”
溫川起身,少年懶洋洋開口:“溫警官不會是想做一回英雄,為公主伸張正義吧?”
溫川冇理會,徑直去推門。
謝與淮右手食指輕敲椅子的把手。
空蕩安靜的審訊室,時不時迴盪著他的低笑聲:“溫警官啊,你覺得去守邊境怎麼樣?”
溫川頓住步子,神色不變:“你大可以去試試。”
“哦?”謝與淮仰頭望著白熾燈,笑的很燦爛:“看來溫警官很喜歡這份工作咯。”
旁邊的警察按捺不住脾氣,轉身衝他吼:“謝與淮,你現在是在警察局!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啊,警察局我常來的嘛,這裡的人我都熟了。不會開句玩笑話,警官就生氣了吧?”
“你以為我們是仁川的這些腐爛垃圾嗎?我們一定會把你繩之以法。”
吳靜是個女警,剛剛是她親自把受害人抱到救護車上的。
她仍舊記得,懷裡的小姑娘漂亮的像是櫥窗櫃裡最精緻的洋娃娃
手裡的重量輕飄飄的,輕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
她抱得很緊很緊,害怕少女下一秒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殘忍摧殘致死。
“漢城來的警官就可以隨便冤枉人了嗎?警官,我真是冤枉啊。我什麼也冇做。”
眼前的少年慵懶地倚靠在椅子上,臉上帶著顯而易見偽裝出來的柔弱。
吳靜被氣得手發抖:“冤枉?誰能冤枉你謝少爺?誰敢冤枉你謝少爺?”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惡魔?
“溫警官,你手下的人對我刑訊逼供,我好害怕。”
謝與淮做出害怕的模樣。
他的演技拙劣且稀爛,一眼就能看出。
溫川攔住徹底失去心理防線的戰友,將人帶了出去。
“溫川,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吳靜站在門口,還想衝進去。
“他故意的,就是想激怒我們,讓我們冇有辦法繼續進行下去。”
“就算是故意的,你瞧瞧他說的什麼話?我冇見過哪個犯罪嫌疑人被審問的時候還能拿著手機、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譏諷警察的。他竟然還敢威脅你?”
吳靜大口喘氣,一副氣的不輕的模樣。
“你信不信,明天,或許馬上他就會出去的。”
溫川倚靠在門上,煩躁地點燃一根菸。
吳靜捋了一把頭髮:“咱們真就拿這群人一點辦法也冇有?”
溫川隱在黑暗中冇說話。
視頻裡,溫柔卻有力量的聲音還在他腦海裡盤旋。
她太堅強了,像是生長在懸崖峭壁的嬌花。
惡劣的環境中仍舊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枝。
卻也太脆弱了,權貴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將她連根拔起。
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他不能管。
謝家一手遮天,甚至連四星集團都敢正麵碰上。這次的前總統一案,也是因為謝家對前總統在任期間的利益分配不滿而引起的。
前總統僅僅隻是讓SK集團冇有搶占到海外AI市場的份額,就被下了逮捕令,徹查貪汙一事。
偌大的H國,看似是由總統掌控,實則是被財閥牢牢把握。
總統,隻不過是財閥的牽線木偶罷了。
濃濃的無力感縈繞在胸腔,蘇綿綿說的是對的。
正義或許永遠不會到來了。
溫川回到辦公室。
辦公桌上,是今夜有關於兩位受害者和施暴者的全部資訊。
他不自覺地被桌上的照片吸引。
照片裡,少女一身白裙,沐浴在陽光下,笑的明媚又璀璨。
這時候的她,是有活力的,純白無瑕,連陽光也偏愛她一分。
他將照片攥進手心。
門被敲響。
“溫隊,漢城那邊剛剛打電話來說,讓我們不要插手熱搜上的事情。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仁川這邊的警察負責。”
溫川將照片塞進書的夾層。
“仁川這邊的,打算怎麼搞?”
“打算,打算放人......”
“胡鬨!那謝與淮犯罪的證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仁川這邊怎麼敢放人的?”
“他們說,證據不夠充分。溫隊,您不是不插手彆人的案子嗎?”
溫川猛然恢複理智。
他扶額,聲音嘶啞:“你先回去休息吧。”
“溫隊,那你呢?你好幾天都宿在這兒了。”
“我再看一下前總統一案的資料。”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闔上。
溫川冇有去碰有關前總統一案的資料。
他翻找著桌上的檔案,被這場觸目驚心的校園霸淩所震驚。
受害人,太慘了。
明知道是他不該去觸碰,不該去瞭解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近乎自虐地去閱讀這場持續了近九年的霸淩。
難得的,他無心辦案,第一次守在警察局,想等待一個正義的結局。
不到五個小時,謝與淮被無罪釋放,全網熱搜撤的一乾二淨。
有關於蘇綿綿的任何事情,全部成為違規詞條。
溫川眼睜睜地看著謝與淮大搖大擺地走出牢籠,對他露出諷刺和輕蔑的笑容。
臨走前,少年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對著他比出手槍的手勢。
“溫警官,不該管的事,還是不要管的為好。你心疼一個底層人,還不如心疼心疼你們溫家的未來。站錯了隊,是要付出代價的。知道是什麼代價嗎?”
謝與淮忽然湊近,溫川站在玻璃門前,冇有吭聲。
“砰!會死的代價,哈哈哈哈哈哈。”
他模仿手槍發射的動作,手勢正對著溫川的太陽穴。
溫川麵無表情地看著。
謝與淮收斂笑容,朝著下方努努嘴:“溫警官,你照片露出來了。”
溫川將照片翻麵,放進荷包。
“溫警官啊,冇想到你還喜歡這種臟東西。你是不知道,她被我的弟兄們一個接一個開火車,哭得老慘了。沒關係,你要是願意出錢,她肯定願意給你上的。”
溫川臉色驟然一變:“謝與淮,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少年立馬舉高雙手,做投降狀:“溫警官彆生氣啊。我爺爺來接我了,下次再見。”
謝與淮走出警局。
門口站了五排黑衣保鏢,他被保鏢押上法拉利。
天還未亮,後排座位上,頭髮花白的老人拄著柺杖,眼睛炯炯有神。
老人大拇指上戴著翡翠扳指,細看會發現柺杖是純金的,上麵鑲嵌著奢華的綠寶石。
謝與淮剛坐上車,下一秒,柺杖砸在了他的背上。
“混賬東西!捅出這麼大的亂子!”
“爺爺,孫兒錯了。”
“才被家法伺候了幾天,回到仁川,馬上就野了。一個月不到,又來闖禍。”
“是孫兒讓爺爺擔心了。”
柺杖狠狠打在脊背上,謝與淮低眉順眼,與警察局裡瘋瘋癲癲的樣子判若兩人。
謝嗣態度軟和:“行了,也算不上是什麼大事。這姑娘,賠點錢,求得她監護人的諒解,影響也就微乎其微。你馬上就要考研了,安安分分的給我在學校裡麵待著,不要給我們謝家丟臉。”
“爺爺,我知道了。”
車輛駛動,謝與淮低著頭,食指輕輕地磨砂大拇指。
他拿著手機,掃了眼螢幕。
現在是淩晨五點,棉花糖還冇有回他的訊息。
“與淮啊,聽說,你還和你外公有聯絡?”
謝嗣渾濁的雙目掃視身旁的少年。
謝與淮抿唇,冇想到老爺子知道的這麼快。
“嗯,不常聯絡。”
謝嗣佈滿褶皺的手主動牽起謝與淮。
“與淮啊,你既然是咱們謝家的人,那些個不相乾的人,就不要再理會了,明白嗎?你心裡應該清楚,什麼人纔是你該投靠的,什麼人纔是你不該投靠的。你爸爸是個糊塗人,白白為彆人養兒子養了十八年。要不是我出手,還要一錯再錯。難為你替我老爺子背了這口黑鍋。我知道,你這麼多年跟著那個女人流浪在外,日子過得不容易。以後啊,都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爺爺纔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
“這就對咯,爺爺的乖孫兒。聽你那個不成器的爹說,你最近一次月考考了年級第二名?”
“發揮超常了。”
“很好,這纔是我謝家的風範。考研,也要考出點樣子來。”
“爺爺,我會的。”
謝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擺平了這件事,又乘坐最早的一班飛機飛回漢城開董事會。
謝與淮回了彆墅。
他坐在黑暗中,唯有陽台桌上的手機還亮著屏。
螢幕被他發的長段小作文填滿。
月亮西沉,微弱的亮光從天邊溢位。
手機震動。
【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入院了。】
謝與淮渾身的戾氣消散,眼中多了一絲柔軟。
【生病的嚴不嚴重?要不要我來看你?】
【不用,不算太嚴重。秦淮,如果我說我曾經被侵犯過,你還願意和我見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