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內空置了十多年的明月院掛起了燈籠,點亮了燭火,丫鬟小廝裡裡外外的進出著,收拾的收拾,打掃的打掃。
被老夫人親自領進府的清遙小姐和長小姐,自無人敢輕視半分。
屋內,陶玉賢正坐在床榻邊,手握細如髮絲的銀針,以馮法取花月憐的三陰交,中極,陰陵泉,下針穩,手法準。
範清遙則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全神貫注地盯著陶玉賢的每一次下針。
外祖母的醫術和針法,乃是西涼皇宮那些太醫們都比不得的,前一世她被豬油蒙了心,受範家人的挑撥,聽信了隻有奴才纔會做這種粗活,故而再不問醫術不拿銀針,隻知每日吃喝玩樂,生生將外祖母的一番心血碾壓在腳底。
“咳……”昏迷之中的花月憐在銀針的刺激下發出了一聲輕咳,打斷了屋內的安靜。
陶玉賢收起銀針,滿心的狐疑。
她女兒確實病重難治,可體內卻終吊著一口氣,而想要做到如此,必須要用到華轂二十四針法,隻是此針法異常晦澀且需將二十四根銀針均拿捏得精準穩妥,不可多一分更不得少一寸。
“外祖母,孃親可是平安了?”範清遙輕聲詢問。
陶玉賢循聲望去,這才發現範清遙始終站在不遠處。
燭光下,範清遙更顯得瘦小可憐,灰撲撲的小臉隻有巴掌大小,整張臉隻得見一雙漆黑的眼睛,瘦得不見一絲肉。
“小清遙啊,你過來。”陶玉賢壓下心裡的狐疑,拉過範清遙冰涼的小手,輕聲哄著,“你孃親的命是保住了,可想要治好你孃親,還需要一味血靈芝,不過你放心,外祖母一定會找到血靈芝的。”
範清遙的心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竟是算錯了。
在西涼,醫武兼併。
前一世的今年,永昌帝大年初三在宮中設宴,範府的現任少奶奶醉伶,也就是範雪凝的母親從她父親口中得知永昌帝想要在宴席上小試一番,一來是想看看陶氏醫女將幾個孫女兒調教的如何,二來也想瞧瞧有冇有其他學醫精湛的名門小姐,而勝出者便能得到永昌帝親賜的血靈芝一株。
血靈芝價值連城,異常難尋,醉伶為了得到,不惜花重金找了鄰國一醫術高人的徒弟陪同範雪凝一起進宮,毫無懸唸的贏得了毫無準備的花府大小姐,也就是範清遙二舅舅家的姐姐,成功將血靈芝占為己有。
範清遙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當時的她就跪在範府的門前!
那時母親纔剛斷氣,茫然無助的她冇有自尊的哭求範府收留自己,而那醉伶則是讓她在府門前足足跪了三天三夜。
範清遙自是將醉伶所有的勾當都看在了眼裡,隻是那個時候的她一心想要回到範府當大小姐,並冇有將其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小清遙不擔心,外祖母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孃親好起來的。”陶玉賢輕輕掰開範清遙那攥緊到發紫的雙手,心裡疼得緊,眼淚便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孩子怎能乖順懂事到如此地步,明明害怕和擔心的很,卻也不哭不鬨的,這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啊。
範清遙抬起冰涼的小手,有些笨拙地擦拭著那年邁的麵龐,“外祖母不哭,血靈芝我們一定會得到的。”
離進宮還有四天,而她,一定會得到。
為了她的孃親,為了她那曾經被人踩在腳下的自尊,這個乾坤她扭定了!
“老夫人,老爺請您去正廳一趟,說是看看以什麼樣的家法責罰四奶奶合適……”門外響起了下人的稟報聲。
“知道了。”
陶玉賢拍了拍範清遙的腦袋,隨後收起了眼角的淚光,連同那柔軟的慈愛也一併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了滿目的森嚴之色,跟著傳話的下人走出了院子。
範清遙盯著陶玉賢遠去的背影,大大的眼睛眨了眨。
花府的家法森嚴狠厲,每一樣都足以要了人半條命,而她更清楚四舅娘四兒媳雅芙其實不壞的,應是成了某人的替罪羔羊纔對。
如此想著,範清遙趕忙邁開小短腿也跑出了院子。
正廳內,氣氛壓抑的讓人害怕。
四兒媳雅芙跪在地上慘白著一張臉,連哭都不敢發出聲。
其他的幾個媳婦見此,無不是心裡著著急卻又無可奈何,今兒個這主意是大兒媳淩娓出的不假,可大兒媳淩娓那可是唯一一個給花家生出孫子的人。
雖說老夫人這邊重男輕女,可老爺這邊也總要有傳宗接代的,大兒媳淩娓也正是仗著這一點,才能一直在府中如此作威作福。